深切怀念王仁老师

2002-02-28

  2001年2月23日北京大学力学系黄克服同志来天津大学参加学术会议,在电话中告诉我:王仁先生患胰腺癌,2月20日已住院,不能进食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十分突然。想起2000年5月18日王先生与张师母来津,应邀在天津大学和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学院作报告时还精力充沛,食欲很好,并说吃什么都香。1999年11月在武汉华中理工大学参加全国流变学会议后到三峡参观时,徒步上下几百个台阶,也不觉太累,怎么一下子就病得那么厉害了呢?

  王仁先生1955年从美国回来后即到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任教,第一次授课就是教我所在的北大数力系1954级,至今我还保留着先生所教“理论力学”和“材料力学”两门课的听课笔记,王仁先生对学生既严格要求又关心爱护的形象一直牢记在我心中,并成为我从北大毕业后从教45年的学习榜样。

  50年代,我们期末考试是采用口试方式,事先由老师排好口试顺序的名单,提前20分钟到阶梯教室从一个大纸袋中抽出一张考题纸,上面一般有三个考题,再领几张白纸,在阶梯教窒里作准备。20分钟后拿着所抽的考题纸和写好的回答提纲,到口试教室交给主考教授。在口试教室里,铺着白台布长桌的中间坐着主考教授,旁边坐着辅导老师,有时还有其他老师来听。主考教授看过所抽的考题,示意开始后,就可以回答问题,并可利用黑板书写。王仁先生考“材料力学”时,规定回答好所抽考题纸上的三个问题只能得4分(当时实行的是5级记分制:3分及格,4分是良,5分为优),只有再回答好先生临时提出的另一个问题,才能得5分。那天我回答完所抽到的三个问题后,却回答不出先生临时又提出的问题。王仁先生让我到旁边一间教室(同学们戏称这间教室是“禁闭室”)去考虑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我考虑了约1个多小时,也想不清楚如何回答,这时已近中午,感到有点饿了,就去口试教室向先生报告:“我不会,也不想得5分了”。王仁先生说:“不行,还得去考虑,你应该能想出来”我只好再回到“禁闭室”,重新从头-一点点地想,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上午最后一位同学考完了,我才拿着写有回答提纲的草稿纸走进口试教室。等回答完毕,已过中午1时了。先生给了我5分,并笑着说,你这不是回答出来了吗。因食堂已过开饭时间了,先生又出人意料地邀请辅导老师和我一齐到北大东南校门外的一家小饭店里去吃蛋炒饭。一边吃饭,先生还一边鼓励我遇到困难时要坚持去克服,不要服输。19岁读大三时这次“关禁闭”的经历和这份蛋炒饭的滋味,多少年来一直铭记在心中,伴随着我的成长和成熟。每当工作中遇到困难闪过放弃的念头时,这段经历就会涌现在脑海之中,鼓励自已坚持下去,克服困难,要有信心取得最后的胜利。

  王仁先生对科学事业的献身精神也十分感人。1999年5月起,我受聘担任中国力学学会和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联合主办的《力学与实践》杂志的主编。由于在高水平科普方面,力学与物理、化学、数学等兄弟学科相比有相当的差距,所以考虑在《力学与实践》杂志上增设“科学家谈力学”栏目,请院士和教授们为大学生和力学界、工程技术界撰写高水平的科普文章,宣传力学对科学、技术、国防和经济建设的贡献,并且想请先后担任过中国力学学会理事长的几位院士发起这件事。5月13日我去北大中关园49楼向王仁先生汇报此事,先生听后立即表示这件事很重要,不仅同意当发起人,而且当场确定以“反演的力学”为题,为这个栏目写文章。

  1999年7月27日王仁先生寄来了在炎热的暑假里所写的“力学的反演,反演的力学”一文,9月7日又寄来修改稿。在先生的带头下,“科学家谈力学”栏目从2000年第1期办起来了,这篇文章就是这个栏目的开篇之作。2000年2月23日先生再寄来第⒉篇科普文章“‘小洞不补,大洞吃苦’——论机械设备的‘健康检测’”,已在2000年第4期登出。2000年12月15日先生又寄来第3篇科普文章“力学模型及其局限性”,并打电话询问我的意见。事后才知道,2000年8月先生从美国芝加哥参加IUTAM国际理论与应用力学大会回北京不久,体检时已发现胰腺癌。这篇文章是先生明知自己来日不多,在病魔已缠身之时,忍着腹部疼痛赶写出来的。

  2001年3月23日下午,我与老同学武际可、邵秀民夫妇,还有陈耀松老师去协和医院6楼高干病房看望先生。王仁先生在短暂清醒时,用插有输液管针头的右手紧握着我的手说:“第4篇还没写完……”。我听后心里十分难受,也为先生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仍关心他所热爱的力学事业、关心《力学与实践》杂志而感动。先生对科学事业无私奉献的崇高品格将永远是我们的学习榜样!

  2002年4月8日是王仁老师离开我们一周年的日子,仅写下以上文字以表示对先生的深切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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